徐京悦：真实是案例的灵魂

大家好，我是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企业管理系徐京悦。今天与大家讨论的议题是“真实是案例的灵魂”。

为什么说真实是案例的灵魂？要讲清楚这个问题，需要首先从管理学科的性质这样一个大的问题谈起。和物理、化学、天文学等这些起源于探索世界和宇宙奥秘的自然科学不同，管理学起源于对实践中管理困境解决之道的探索。从早期凭经验和直觉进行管理，到逐渐形成零散的认识，再到把管理作为专门领域进行系统化的归纳和总结，管理理论逐渐成型，管理学科的地位得以确立，管理教育也被纳入到高等教育体系中。

由于管理学科的实践导向，管理教育从一开始就与实践紧密结合。作为管理教育的发源地，哈佛商学院从创立之初就尝试将法学和医学的教学方式引入到商科。1912年，Arch Wilkinson Shaw教授在经营战略这门课中首次尝试了案例教学法，并且在1920年出版了哈佛历史上第一个案例。如今，哈佛商学院每年编写大约350个紧跟时代潮流的案例，覆盖管理领域的方方面面，哈佛案例教学法也成为享誉全球的经典教学法。所以，如果我们尝试对案例开发和案例教学基本层面的问题进行反思，毋庸置疑应该到哈佛商学院近百年的探索和实践中去溯本求源。

那么，什么是哈佛案例教学法呢？简单地说，哈佛案例教学法是通过课前的策划和准备，将现实中的管理问题带到课堂，以案例为中心，围绕特定的教学目标，在教师苏格拉底式提问的引导之下，激发学生的深入思考和充分讨论，从而达到提高学生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能力的目标。哈佛商学院的MBA学生在两年的就读期间，将参与几百个教学案例的讨论，这种教学方法让学生能够在零风险的情况下做出决策、锻炼能力，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在面对真实的管理决策时降低失误的风险。从哈佛案例教学法的内在逻辑中，我们可以看到多个要点，包括：围绕教学目标、再现真实管理情境、以提高能力为根本目标、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模式以及教师角色的转换等。我重点分析其中的两个方面：

第一，案例教学的目的是提高学生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我们可以将其统称为管理决策能力，包括决策制定和决策执行两个部分。为了提高管理决策能力，学生需要掌握必要的知识、需要具备关键的技能，也需要理解不同人价值观体系的差异。这三个方面都是案例教学的内容，有的需要学生在课前准备，有的需要在课堂上传授。无论通过何种方式传授这些知识和技能，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案例教学的关键是提高学生的管理决策能力。如果忽视了决策能力的培养，无异于只教交规，没有路考，培养出来的必将是纸上谈兵的学生，在现实中难免会上演“马谡失街亭”的剧目。

第二，案例教学需要把现实中的管理问题带到课堂，也就是说课堂上讨论的不是虚构的问题，而是真实的管理问题。而如何将真实的管理问题带到课堂上呢？哈佛采用的方式是通过深入调研，开发教学案例，使得真实的决策情境能够借助案例再现在课堂上。从这个角度说，案例的真实性是评价案例质量的关键所在。如果案例不能做到真实情境的再现，那么学员在案例讨论过程中无异于是在一个假想的情境下做决策，就如同用电脑模拟软件学习汽车驾驶技术，而不是到实际的路段上去练习，这样培养出来的一定是马路杀手。

以上两个要点角度不同，前者强调要培养学生的决策能力，后者强调要再现真实管理情境，但是二者又有紧密的关联，都要求课堂上使用的案例要贴近实际，要真实，否则就难以培养出真正的决策能力。从这个角度说，真实是案例的灵魂。

如何开发出能够再现真实决策情境的案例呢？这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认为要把握好以下几个关键点：

第一，案例开发者要认识到真实的管理世界比理论和文献要丰富精彩得多。没有这样的认识，就不可能对真实的管理实践怀有敬畏之心，也不可能认真地去倾听来自实践中的声音。即使调研，也往往会失于预判、失于论断、失于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第二，要肯花功夫去收集和消化能收集到的所有相关的信息，然后去再现当时的决策情境。这需要做很多扎实的基础工作，需要持续跟踪，需要体会案例决策者的价值观和感受，需要和他们交朋友。不如此，就无法站在他们的视角去思考问题，开发出来的案例就没有“温度”，没有真正的感染力。

第三，需要有发现“璞玉”的慧眼和去粗取精的能力。尊重事实并不意味迷失在数据和信息的“海洋”里，案例开发者的理论根基从始至终都在扮演着“慧眼”的角色，使其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能够在纷乱的数据和信息中发现案例企业的闪光点，这是非常重要的能力。获得的渠道不仅是读文献、看教材，更重要的是长期浸润在实践中培养出来的判断力。这个能力往往不是每个人都有，所以就给案例开发带来困难，甚至会跑偏。比较典型性的问题是“削足适履”，案例开发者的专业领域限制了他的视野和判断力，如此写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得到企业的共鸣，也不可能得到他们的尊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近几年人大商学院开始尝试案例开发团队的方式，由来自不同专业领域的教师组成团队，一起调研、共同研讨，从而把企业真正的亮点挖掘出来，比较好地解决了真实管理实践的复杂性和案例开发者专业局限性的矛盾。未来人大商学院还将继续秉承尊重实践、服务企业、提升教学的理念开发出更多优秀的中国本土原创案例。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