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和公司高管之间的社会关系与媒体报道特性

中国是一个典型的人情社会。由于市场交易成本较高，各经济主体更多依赖诸如社会关系等替代性非市场渠道开展业务。特别是在资本市场这个最能暴露利益的场所，个人社会关系的重要性毋庸多言。媒体行业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个人社会关系的影响。众所周知，媒体的新闻线索多半需要通过记者亲自采访获得，在这个过程中，个人关系很有可能影响媒体的编辑、记者以及公司管理层决策。美国的一篇调研报告发现，《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近半数员工曾就读于精英院校。美国媒体监督组织FAIR指出，“纽约时报及华尔街日报的员工与他们所报道的有影响力的政客和富有的公众人物的相似度越高，就越会轻信他们的话或忽视他们的举动，无论是否有意为之。这使得这些报纸很难做出公正和批判性报道”。

然而，不同于媒体领域中针对广告业务、读者需求、政府与政党等利益冲突性因素的诸多研究，当前学术界对媒体行业普遍存在的个人层面的社会关系现象的相关研究却寥寥无几。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会计系的汝毅老师与其合作者发表在Review of Accounting Studies的“Social connections between media and firm executives and the properties of media reporting”一文利用中国报社高管（社长、总编辑）和公司高管（董事长、总经理）之间的校友和同乡关系的特有数据，探讨了媒体行业社会关系的存在对上市公司新闻报道特征的影响及其相应经济后果。上市公司高管非常关心公司形象，也掌握了更多内部信息；而媒体高管负责对新闻内容进行审查把控，对记者新闻稿件的内容具有无可辩驳的决定权和影响力。此外，媒体和公司高管在地位上具有相对平等性，他们可以通过酒会、研讨会、老乡会、校友会等多种社交场合发生联系。这就使得双方的社会关系更能够充分发挥作用。

论文发现：当媒体和公司高管存在社会关系时，媒体更倾向于报道该关联上市公司，相应报道的情感更乐观，信息含量更低，表明此时媒体独立性遭受损害。当公司信息环境越差、存在坏消息（业绩亏损）、为非国有企业，媒体是区域性媒体时，社会关系对新闻报道情感和信息含量会产生更显著的影响。此外，高管之间的社会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双方广告合作，但仍对新闻报道的内容产生了增量影响。这些结果说明媒体与公司高管的个人关系破坏了媒体的独立性和客观性，补充完善了以往研究关于媒体行业中人的重要性的经验证据。该论文结论也对媒体行业的政策制定和监管具有重要的意义。在当前监管部门持续加大对有偿新闻、虚假广告等现象的打击力度的时代背景下，媒体行业的个人关系链所引发的报道失真问题同样需引起广泛重视。未来应当进一步提高媒体与所报道对象之间个人关系或利益冲突的透明度，使得市场参与者更好地解读新闻报道，并据此做出合理的投资决策。

Yi Ru, Jian Xue, Yuan Zhang, Xin Zhou. Social connections between media and firm executives and the properties of media reporting, Review of Accounting Studies,2020, 25(3), September